阿娜达吃惊地发现，怀里死死抱住自己胸肌不撒手的小女孩，突然起了某种难以分辨的变化。

    原本天真的表情，变成了阴鸷和冷酷。

    被卢修斯称为“铁列平陛下”的“小女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小手有节奏地在阿娜达雄伟的胸肌上拍打，使之一阵阵的律动。

    最终，始终不发一言的“她”转头盯着卢修斯，终于开了口：“我真不该见你的……被你认出了我的脸。”

    雌雄难辨的清脆童音里有说不出的恶毒。

    阿娜达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感觉毛骨悚然，差点儿一抖手把“她”扔出去。

    但是她克制住了，只是将“她”轻轻放在地下。

    伊列拉提在旁边冷冷看着气势全变的“小女孩”，什么也没说。或许是丧家之痛的移情，使阿娜达对孩子格外宽容。

    卢修斯挠了挠鼻尖。

    “这确实挺巧的。恕我冒昧，陛下，您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我没能找到您的车马和扈从，还以为您已经远走高飞了。”

    “可我已经在这儿了。”

    男扮女装的赫梯至尊铁列平不答反问，神色自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要杀了我吗，卢修斯卿？”

    年幼的赫梯至尊低头看向死不瞑目的埃拉，歪着嘴笑了。

    “但我猜你不会那么干……认出我身份的一瞬间，你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不是吗？”

    伊列拉提越听越吃惊，低头看了看铁列平，又抬眼去看卢修斯。

    “我是您忠实的臣民，陛下。现在是，将来也是，”卢修斯平静地说，“您的姑祖母呢，那位宫廷礼仪官哈西莉亚女士去哪儿了？”

    听到哈西莉亚的名字，铁列平的表情变幻不定。卢修斯看不清他是遗憾还是轻松。

    最终铁列平长吸了一口气。

    “死了。”

    他闷闷不乐地说，“本来一切计划完全，但是却偏巧发生了一起车祸……哈西莉亚，还有戈耳狄俄斯的赶车人同伙，都死了。”

    伊列拉提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发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铁列平轻松地打量四周，看向不远处大餐人肉的狮影：“就在这里说吗？”

    到处都是摇曳的火光和浓烟。

    饱餐血肉的洞狮感受到大地的颤抖，警惕地抬起了头。只一瞬间的工夫，三个穆什基骑士骑着高头大马飞快地从它们中间掠过，中间还跟着一匹小驴子，一齐奔向远处的黑暗。

    卢修斯一面骑马飞奔，一面阴沉着脸，伸手扶着头上戴的沉重的鬣狗脑袋。

    他原本面貌清秀，这时胸前裹好了缠胸布，又披了埃拉的鬣狗皮，看上去就像一个胸怀坦荡平平无奇的穆什基女战士。

    赫梯至尊铁列平就坐在他怀里，小脸上有些遗憾。

    自从两个女人得知铁列平其实是个男孩，他就不再享有被阿娜达抱在怀里的待遇了。她们把赫梯至尊扔给了卢修斯。

    铁列平抬头问卢修斯：“我们动的手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卢修斯没好气地说。

    死去的三个穆什基人统统被阿娜达塞进旁边烧焦的马车，卢修斯又亲手给加了一把火。这会儿早就被烧成炭了。即便穆什基人的大队人马齐至，也找不到任何杀人劫马的线索。

    他们一路来到空无一人的四轮大车，勒停了战马。

    阿娜达跳下马。伊列拉提为她打着火把。卢修斯看着两个女人钻进草丛，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她俩每人提着一只皮袋走出来。

    “别再拿了，”看她俩翻身要再去取其它皮袋，卢修斯赶忙叫住她俩，“其它的就扔在那里，这一袋都多了！”

    伊列拉提不服气：“我们可以把马套上车，那样就能把四袋黄金都拉走了。”

    “然后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方便穆什基人追上来吗？”

    卢修斯不客气地反驳她，“从现在起我们是在逃亡，大小姐你懂不懂？这些海神像我有用处，拿出一袋大家分一分，每人带两三个就好！钱算个屁啊，只要甩脱了追兵，大爷我随便就赚到手。”

    阿娜达拍了拍伊列拉提的手臂，冷静地说：“他说的有道理。”

    伊列拉提不情不愿跟着她转身回来。

    阿娜达打开皮袋，从里面一个接一个地掏出小臂大小的金灿灿的物体，总共掏出了十三个。按照卢修斯的建议，卢修斯和伊列拉提每匹马带了两个，小驴子辛西娅身上驮了六个，阿娜达随身带了三个。

    卢修斯收好从车板下取回的铅板，拿起分到手的两个黄金神像。他仔细端详着它们。两个神像触感冰凉沉重，造型怪诞莫名。卢修斯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觉得它们邪恶。它们的形状各不相同，但是都布满了鳞片和触须，形状既像人，又像鱼。

    赫梯至尊铁列平也悄不做声地看着两个神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卢修斯收好了黄金神像，问铁列平：“接下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