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的石子在水面上飞起落下，激起一串串涟漪。

    阿娜达沉着脸，目光凛冽，把石子一枚接一枚地投向小溪，让它们打着水漂一路飞到对岸。

    伊列拉提双手抱膝蜷在一团，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看着她丢石子，面对潺潺的流水，静静地想着心事。

    阿娜达一回来，就把所有的事都和她说了。

    转眼的工夫，阿娜达丢光了手里的石子，神色也变阴郁了。不再低头捡石子，而是摸了摸大腿内侧的象牙柄匕首，转身上岸。

    她经过伊列拉提的身前，听亚述少女低声问：“你决心动手吗？”

    阿娜达没说话，却站住了。

    伊列拉提咬着嘴唇说：“那个满嘴谎话的坏蛋，虽然他帮助我们打赢了追兵，但是追兵本来也要追杀他。他是救过我们的命，可我们也救了他的命。”

    阿娜达淡淡地说：“我们不欠他的。”

    伊列拉提说：“他背叛了我的家族，辜负了我的姐姐，抢劫了我家族的神庙，甚至捣毁了我家族的祖先灵祭坛……他是我见过的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即便你现在杀了他，再用他的遗嘱，夺走他的姓氏和财产，那也是他应得的下场。”

    “那样，你就彻底自由了，”阿娜达柔声说，“我获得自由民身份之后，就宣布释放你。你不再是侍奴，而是我的侍从。”

    亚述少女轻轻说：“可是，那样你就变得跟他一样了，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阿娜达无话可说，轻轻坐在她身旁，拥她入怀。

    伊列拉提将头埋在熟悉的巨大柔软之中，身体渐渐放松了。

    “他用我的妹妹骗我。”

    她听着阿娜达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说他打听到阿南迪耶布卖掉了我的妹妹，正在顺藤摸瓜调查……但事实上阿南迪耶布根本就没有见过我妹妹……

    “我们说好的，我给他做奴隶，为他角斗，就是换取他帮助寻找我妹妹。可是他撒谎，只是利用我为他挡灾。我刚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很生气，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她好容易才相信了他。

    这一路走来，生死与共，她甚至无形之中都开始变得有些依赖他了。结果真相竟然是这样。这尤其让她气炸了肺。

    伊列拉提忍不住问：“你现在，还那样生气吗？”

    阿娜达摇头。

    “我现在想通了，他也是为了活命。为活命撒谎。”

    她婉婉道来，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伊列拉提还是忍不住畏缩了一下。

    她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她的伤心和彷徨。

    “为什么会这么复杂呢？”

    母狮子暴躁叹息，“在我的家乡，风很冷，生活很艰难。但是敌人和朋友，一眼就分得清。敌人就杀掉，朋友就相亲相爱。多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到了你们南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她凝望着水面，涟漪还在水面慢慢扩散，一如她的心绪。

    她好容易才相信他，他又何尝不是。

    生死之剑，足以卸下一切面具和伪装。卢修斯的那份遗嘱，说明他已经把她看作可以托付后事的人了。而她现在怎么去回应他这份信任呢，用匕首吗？

    “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她喃喃自语。

    “因为他这么做的实际结果，就是耽误了我去营救妹妹……她还那么小……耽误我一分钟，就是谋杀我妹妹一分钟。”

    伊列拉提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我来下手吧，”亚述少女断然说，“我有一万个让他得到报应的理由。”

    少女在博大的胸怀中昂起头，迎上了满是诧异的黄玉色眼眸。

    “我不想叫你女主人了，”她说，“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听到“姐姐”这个词，母狮子高大的身躯不禁微微一抖。她的嗓子仿佛哽住了，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

    “姐姐，你是顶好顶好的人。”

    小野马举起小手，轻轻抚摸着她美得令人屏息的洁白脸庞，轻声说：“让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我不想，看你堕落成他那样的人。”

    阿娜达缓缓摇头。

    “必须是我，”她说，“也只能是我。”

    失血和受伤让卢修斯变得异常疲惫。

    他的心结已解，更何况本来定下的策略就是以逸待劳，所以钻回熊皮里没多久，就再一次酣然入梦。

    结果睡得正舒服，突然被母狮子叫醒，还带到了戈壁边上。这让他睡眼惺忪，摸不着头脑。

    “什么事还搞得这么严肃？”他打着哈欠说。

    阿娜达低垂眼帘，微微蹙眉，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卢修斯有些不明所以，转头去看周围。

    “小野马没跟来吗？你俩都睡一起了，还有什么话是需要特地避开她的？”

    “我让她去捉鱼了，”她烦躁地说。

    卢修斯的眼神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