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色的粘稠雨水从天而降，狂暴地抽打着高耸的石柱和地面的砾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密集的液滴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将所有的人和景都湮没在这朦朦胧胧的大片殷红之中。

    紫光渐渐熄灭，鱼背鳍石柱重归漆黑。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里，闻之欲呕，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老剑巫浑身都被血水浇透。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身旁不远处的粗重呼吸此起彼伏。二十步之外，除了稀里哗啦的暴雨，再无声息，

    过了不知多久，雨水停歇，满天星斗重放光芒。

    雇佣兵当中有人战战兢兢地点起了一支火把，看到宿营地里尸横遍地，一片狼籍，都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除此之外，站在石柱阴影旁边的母狮子不见了，地下的阿南迪耶布也不见了。

    十几个浑身血水的人面面相觑，都松了一口气。

    老剑巫皱着眉头，转头去找被母狮子钉在石柱上的另一具黑袍人尸体，想要探究黑袍之下的身躯究竟是什么东西。却惊讶地发现，被血水涂成暗红色的石柱上，孤零零地钉着那支破甲重箭。

    黑袍人尸体什么的，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沉重的耳光将阿南迪耶布从昏迷中唤醒。

    他微微一动，就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长长的箭杆还穿在他的胸腹之间。但是没等哭号出声，两边的胖脸又各吃了一个耳光，使他显得愈加肥胖了。

    他忍着痛，吃力地抬眼看去，看见了脸旁边的黑色砾石，还看见了上方墨蓝天际中璀璨的银河。

    高大的黑影遮蔽了夜空。

    黄玉似的狮眸居高临下看着他。

    “醒了？”

    “我，我死了吗？”

    “没有，”女人说，“我射箭的时候特地避开了你的心肝肺，重要内脏一个都没事。只要养好了伤，就继续活蹦乱跳的。”

    阿南迪耶布哆嗦着，吭哧了半天说：“饶命。”

    女人不置可否，“我该饶你吗？”

    “天可怜见，”前奴隶贩子的肥脸因为恐惧和疼痛抽搐成了一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他看着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改口：“您，您有什么想问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对了。”

    他眼中的黄玉色狮眸放大了。

    她蹲在他身旁，靠近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的妹妹在哪儿，你把她卖到哪儿去了？”

    阿南迪耶布瞪圆了眼睛。

    “我，我，我，”他骨碌骨碌地转动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把她，把她卖给了一个，一个开姆人……我……”

    她失望地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箭杆，轻轻捻动。

    他痛不欲生，哭爹喊娘。

    “你要再试一次吗，”她平静地说，“赌我是不是真能看破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别，别，别这样，”他哽咽说，“饶了我吧！”

    女人没有理他。

    “你知道什么是血鹰吗，”她自顾自地说。

    “我们冰海人的习俗。把深仇大恨的人捉住，从后背，砍开他的肋骨，把手伸进去，就这样，掏出他的肺，平铺在他的后背上。这个过程中人不能死。这样当他慢慢死去的时候，随着呼吸，肺就会一鼓，一平，一鼓，一平……就像一双血色的翅膀，振翅飞翔。”

    阿南迪耶布浑身战栗，泣不成声。

    “阿舒尔神在上，蝎神在上，”他反反复复地念叨这两句。

    “放松。你和我，还够不上这么大仇恨。”

    黄玉似的眼眸平静地看向他，多多少少让他定了神。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囚禁我，羞辱我，让我戴着镣铐去喂狮子，还三番五次想杀我。你觉得这些让你必死无疑。但是凡人眼里猛兽在生死搏斗，对它们来说，其实不过是相互嬉戏。

    “你眼里要命的罪过，未必是我觉得值得记恨的。但是——”

    她微微偏头。

    “如果你用我妹妹的事对我撒谎，那你跟我，这个仇就大了……血鹰！你听明白了吗？”

    阿南迪耶布呜咽着连连点头。

    “我再问一遍，你把我妹妹卖到哪儿去了？”

    前奴隶贩子哭喊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副将把您带来了，命令我将您带回尼尼微……其他人我一个都没见到！请千万相信我，我压根儿就没见过您的妹妹！”

    母狮子如中雷击。

    她盯着他满是血和汗的胖脸，仔细辨别他的每一个表情。

    心渐渐变冷。

    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黄玉似的眼里渐渐喷出暴怒和杀意。

    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另一个一直在用谎言编织愿景来哄骗自己的男人。

    那个撒谎成性的混蛋，而自己还在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