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斑斓的长箭重新变成毒蛇，头深深埋入青铜腹甲的甲叶下，蛇身迅速在女人的腰间爬行。

    没人能从黑袍人的竖瞳里分辨出情绪。但是他，或者应该是它，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黑袍轻轻抖动，仿佛在冷笑。

    它看向被钉在地下的阿南迪耶布。

    “一群废物，”黑袍人嘶嘶说，“到最后，还是得亲力亲为。”它赫然就是在恩利尔庭院隐身廊下，一直听候阿舒尔吩咐的阴影。

    阿娜达从大腿抽出象牙柄匕首。反手向腹部一刺，手腕一翻，一挑。

    黑袍人的嘶嘶作响戛然而止。

    昏红的竖瞳看着她以匕首尖扎穿蛇头，将它从腰间甲叶下撬了出来。

    这女人腰间竟然穿了两层甲。蛇箭虽然刺穿了青铜腹甲的甲叶，却没能钻透内里的皮甲。

    利刃穿头的剧痛之中，蛇躯紧紧缠上了女人的手腕。

    母狮子用匕首挑着蛇头，将手背就到嘴边，张开嘴对准蛇颈一口咬了下去。连皮带肉撕下一块，咀嚼了两下，“呸”一声吐在脚边。

    看得黑袍一阵波动。

    怪异的鳞脸和竖瞳隐入黑袍之下，黑袍人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嘶嘶声，忽高忽低，长短不一。

    浑浑噩噩的老剑巫惊骇万分地抬起了头。

    “蛇文之咒？”他轻声说。

    古老相传，蛇文是远古蛇人的语言，据说是最接近混沌的语言，也是最便于操纵魔法的语言。龙王族的蛇人曾经利用它独占魔法的奥秘达上百万年之久。

    从传说中的巨兽时代到今天的数百万年漫长岁月里，曾有无数异类游走在历史的阴影之中，但没有哪个种族比蛇人更让人畏惧和憎恶的了。

    它们使用蛇文毒咒酿造“支配之血”，只要让人服用十几滴，就足以让那个人对它们言听计从，魔法的效力长达数月不散。人类崛起之前的数十万年间，远古蛇人一直都是远古人类的神明和统治者，将人类视为奴隶和食物。

    两千年前，野蛮人之王柯南攻破严犹迦城的蛇人王国，缴获了大量蛇文写就的古文书，将纯血蛇人几乎斩尽杀绝，彻底终结了蛇人的统治。数百年之后，随着最后一个纯血蛇人被人发现后杀死在开姆，再也无人知晓蛇人究竟是什么形貌。而积存在书架上的数以万计的蛇文古卷也统统变成了死文字，再无人能读懂其中涵义。

    迄今为止，开姆的一些地方仍然有崇拜蛇人的信仰。他们宣称自己是杜姆的后裔，人类与蛇人的混血儿。敬拜蛇神，用蛇神赐予的魔法提纯血脉，就能重塑蛇人之躯，恢复严犹迦的荣光。但事实上他们既无法看懂蛇文，也从来没听说有人能真正变成了蛇人。

    老剑巫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恩利尔家族，地上神国的统治者，阿舒尔神的在世身……竟然在身旁豢养了一个掌握蛇文的纯血蛇人？

    随着疑似蛇人的竖瞳人念动蛇文之咒，它体表覆盖的黑袍仿佛有了生命，挣扎着要脱离自己覆盖的身躯。

    黄玉似的眼眸中火光闪动。

    母狮子深深呼吸，再一次挽起大弓，好整以暇地搭上长箭向黑袍人瞄准。

    薄薄的嘴唇猩红欲滴，为充满英气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难言的艳丽。

    黑袍人发现了她的举动，加快念咒的语速。

    灰黑色的长袍向空中拓展开去，不自然地扭曲摇曳，搅动气流，仿佛巨大的翅膀。

    “嘣”

    睁大的昏红竖瞳里倒映着金红色的锐利狮眸，缠绕麻绳的巨大弓身……还有寒光闪闪的离弦之箭！

    黑铁重箭旋转着，划破空间。

    黑袍人还没念完巫咒，箭尖已先刺上它的右眼。

    瞬时间，仿佛整个戈壁和漫天星斗的夜空都在扭曲。

    黑色暴雨从天而降。

    篝火瞬间熄灭，鱼背鳍石柱一团漆黑。

    雨水淋在身上，又粘又腥。

    阿娜达眯起了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雨的气味……这分明是血！

    就在这时，鱼背鳍石柱之间亮起了莹莹的淡紫色光芒。

    这紫光照亮了熄灭的篝火和烧焦的烤骆驼，照亮了十几个面目惊恐的血人，照亮了鱼背鳍石柱，也照亮了漫天的血雨，和射入黑袍人眼眶的破甲重箭。

    宿营地里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包括阿娜达在内，一个个被淋成血人的人们毛骨悚然地看见，紫光的中心正是那面貌古怪的黑袍人。

    此时黑袍人被紫光包裹着，布满鳞片的手放在眼前，正牢牢地抓住面门上的箭杆。

    千钧一发之际，它接住了这致命的一箭。

    黑袍人缓缓拔出箭杆，带出了箭尖刺穿的一只眼球。

    它的黑袍兜帽被箭风荡到了脑后，生有鳞片和竖瞳的怪脸完全暴露在大众之下。

    “我要把你的皮肤化成血水，”紫光包裹的黑袍人嘶嘶地说，“我要把你的肉捣成酱！”

    在独眼竖瞳的注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