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杆深深刺进男人的蛇箭伤口，黑色的毒血顺着一尺多长的芦苇细管，滴滴答答往下淌。

    天色已经晚了。墨蓝的苍穹之上满天星斗。漆黑旷野之中，唯有一簇红亮的篝火在鲜活地跳动。

    此时山谷里万籁俱寂，就连风声都听不到，唯有旁边鹅卵石间的涓涓细流汨汨作响。

    用芦苇杆解决了导出毒血的难题之后，阿娜达和伊列拉提将行囊们捆扎起来，形成个软兜子。她们铺好熊皮，将重新陷入昏迷的卢修斯放在里面，伤腿在上侧身躺好。又用绳子拴住软兜的两个角，找来两头骆驼拖着卢修斯走。

    就这样，烈日下艰难跋涉了一下午，三个人终于走出戈壁，回到无名大山脚下的山谷里。

    阿娜达在河滩的开阔地搭建好帐篷，升起了篝火，又去协助伊列拉提给骆驼们卸下行囊，给它们喂食，让它们饮水。做完这一切，终于可以坐在篝火旁喘一口气。

    阿娜达想着心事，缓缓转动篝火上的木制烤架，烤肉的香气慢慢逸散开来。

    红彤彤的火光照映着她沉思的脸，照映着烤架上串的滋滋冒油的一大一小两只鸟禽，照映着坐在一旁吞口水的伊列拉提，还照映着半死不活的卢修斯。

    阿娜达将较大的一只递给伊列拉提，问：“他怎么样了？”

    “挤出不少毒血，伤口清洗过好几次，现在脸色好了点，浮肿也消减了一些。但是还在发烧，忽高忽低的。”

    伊列拉提大口大口地撕咬着烫嘴的鸟肉，哈着气。

    “他这个受伤的地方太要命了，没法压住或者勒住伤口，也就不能阻止毒血流向全身。而且也不止是蛇毒，我还嗅到流出的血里有黑魔法仪式用的几种药物的气味。这是混合了黑魔法的毒素。那两个黑袍的神秘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阿娜达默默地啃手里的烤肉，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问：“卢修斯说那些人当中有剑巫。你在看到那个怪物的时候，又说召唤那怪物的人是到奈亚拉特神庙交换学习的祭士……你觉得射伤卢修斯的那两个黑袍人是祭士吗？”

    想起阴影飞蛇，伊列拉提打了个冷颤。

    “不是，”她断然否认，“他们没穿祭士的红袍。而且无论是阿舒尔神，还是奈亚拉特，都没有将毒蛇变成箭的黑魔法……那像是南方开姆那边的邪教巫术。”

    阿娜达睁大了黄玉似的眼眸。

    “你真厉害，伊列拉提！知道这么多东西。那剑巫和祭士都是什么，能跟我讲讲吗？”

    “好的，”伊列拉提受到鼓励，变得更有精神了。

    “在神庙侍奉神明为神明传达教义的人就是祭士。剑巫则是阿舒尔神特有的战士。他们全都是亚述人中的亚述人，剑术非常厉害，专门负责对付异端，铲除神明之敌的。

    “所以祭士和剑巫学习的魔法不大一样。祭士学习魔法沟通神明和占卜命运。最厉害的祭士魔法，能影响大地和天气，跨越时间和空间，打破生死的界限。而剑巫的魔法则主要用于战斗，集中在侦察，攻击和防御这三方面。”

    阿娜达好奇地问：“他们都会魔法吗？”

    伊列拉提摇头，“不是的。无论是祭士还是剑巫，掌握魔法的永远只是其中极少数极少数的一部分。大部分祭士只是学习典籍和经文，掌握历史知识，宣讲教义，代神统治子民，能使用神庙赐予他们的魔法物品。剑巫的主力也差不多，是使用魔法物品的剑斗士。”

    “原来是这样，”阿娜达的眼里流露出向往的光，“神庙对谁能学习魔法管得一定很严……”

    伊列拉提摇了摇头。

    “谁都可以学，”她说，“只要你通晓古代文字，就可以阅读那些库藏的古代文本，学习里面的魔法了。”

    阿娜达愕然。

    “那如果我有古代文本，又能认识里面的文字，我是不是也可以学？”

    伊列拉提看着自己的脚尖，漫不经心说：“可以啊。”

    阿娜达奇怪地问：“那为什么掌握魔法的人还那么少？对了，伊列拉提，你学过魔法吗？”

    伊列拉提的目光黯淡了。

    “我想学，但是父亲不教我。他是奈亚拉特的大祭长，会很多很多魔法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来越不愿意使用魔法了。”

    说到这里，伊列拉提抬起了头，怔怔地看向银河。

    “我曾经问父亲，为什么不教给我魔法。父亲说，我们身处的凡尘俗世，和神明的幻梦之境，就像我们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而魔法，就是两河交汇处混淆分界的黑暗浊流。

    “魔法之所以称之为魔法，是因为它能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们之所以觉得魔法不可思议，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是因为我们人是现实世界的造物，我们的身体，甚至我们身处的现实世界，本来就与魔法不相容。

    “凡尘俗世，就像一个结构无比、精巧繁复，规则严丝合缝的玩具，而魔法，来自于狂乱无序的星海深处，来自于混沌之背，是神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