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微你别生气啊……”

    宛叔羞羞怯怯的咬着嘴唇缩着纤弱的肩，哀恳的看着她，蓄了满眶的泪水，泫然欲泣。

    修微咬牙切齿：

    “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止生是三妻四妾不假，你若介意，早做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可我总不能就这么日日夜夜的等着他，他又娶了李月，他肯定更喜欢她了……”

    修微气愤得拿两只手捏着她的脸颊，她怎么还有这么多理由？即便她哀哀欲泣，依旧狠狠的捏到自己手疼，宛叔惊叫着躲避不及，痛得眼泪直流。

    “你嫁了他二十年，你不了解他吗？止生不会一心一意，可他对哪个不用心？大姐容貌普通，他不也一样不会冷落？”

    修微终于放了手，宛叔哀怨的抚着脸抽抽搭搭道：

    “大姐是正室，我如何比得？”

    “单说他不责你这不轨之事，这份用心还不可贵？”

    男子对风尘女子的感情很复杂。既希望是她们的一个男人，又希望是她们最后一个男人。他们也不怕风尘女子多情，他们怕的是她们无情。俗语说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只因他们卖艺卖身，只为了生活，不为了情。所以风尘中的情，十分可贵。且凡人之中哪里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之情，更多的是细水长流中流淌出来的涓涓深情。故而男子能接受她们在跟自己之前曾经动情动心，然跟了自己之后再对别人多情，便是水性杨花，弃之可矣！

    宛叔从未见一向淡然的修微如此动怒，情知是自己惹急了她，心下愧悔，楚楚可怜的牵着修微的衣袖：

    “那现在大姐知道了，怎么办？”

    修微长叹一声，戳戳她的额头道：

    “大姐着人来追你带了你回去，才不会让人说嘴。你若是自己回去，你想想看该怎么说？”

    “大姐她会那么好心？”

    “她要颜面，止生也要颜面。难道说你私通他人就好听了？何况她管家不严你才跑了出来，嚷得众人皆知，于她有什么好处？若她真要针对你，止生又不在家，单凭你之前的事，她就可以做主把你撵出去，还能容你到现在？”

    止生的夫人张氏，真是难得的贤妻，与卧子夫人比起来……修微摇着头，狠狠的看着宛叔。

    宛叔原指望修微能支持她，此刻满目惶惶，绞着手帕咬着唇不知所措。

    “大姐这样的人难得，你以为你去了别家，男人和人家大娘子都能待你这么好？止生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你这么为所欲为，忘了当初在南京秦淮河的日子了？你如今再出来，可知道如何谋生？你以为你美若天仙，有人追捧，这日子就好过了？”

    宛叔这才回忆当初幼时经历，那些早已忘却的日子……可是蓦然回想，却并不记得多少，唯有一些模糊的片段……笑脸，全是笑脸，那些男人们一见了他，眼睛都眯成了缝，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他们争相要梳栊她，妈妈等他们来得差不多了，才挑了一个出价最高，却是最粗俗的一个……

    宛叔陡然打了一个寒噤。

    修微放缓了语气，坐在她旁边幽幽道：

    “男人们奉承你，吹捧你，无他，不过是‘未曾得到’四字而已。”

    宛叔容貌一等，才学一等，少年时唯有她择人的，一语不合将人撵走也是常有的事，止生对她的宠，更是不要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大姐性情温良，对她的小性儿也只一笑置之，何况她善娇谑，惯能哄人，挽着大姐的手臂眼波一动，娇声一起，大姐就能原宥了她。

    “你是不是觉得你如今还能大张艳帜，一呼百应？别以为我的话难听，除了‘风韵犹存’四个字，你还有什么？”

    宛叔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修微就当面说了：“你……你竟然这么说我……”边说边跳下榻到床边的镜台前掀开镜袱，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我哪里老了？”

    修微站在她旁边，两张脸一齐映在镜子里。

    “宛叔，你看看镜子里的我，再看看真实的我。”

    宛叔惊异的看着修微，又看看镜子，捂着嘴瞪大了眼。

    铜镜本就不清晰明透，人脸照在里面自然形成了一层光晕。可是近在咫尺的脸，细细的看来，肌肤渐趋松弛，眼角的鱼尾纹，唇边的唇纹，还有日渐松弛的嘴角。

    修微年轻时候的样子渐渐从宛叔的记忆中浮现出来，她的肌肤柔润有光，眼角唇边都酿着动人的微笑，现在她虽然韵致动人，可跟当年满脸的少女气息完全没法比。

    她如此，自己当然也是如此！！

    宛叔捂着脸摇着头惶惑的退到帐后的大柜子旁，靠在雪白的墙壁上，紧紧扶着旁边的一张玫瑰椅。她不敢相信，“美人迟暮”这四个字竟也能这么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脸上！

    修微明白若不狠狠的敲击她，她不可能死心。

    “你觉得我随性自在，哪里知道我有我的苦处。到如今飘零世间，朝不保夕。颍川君若非是七八年前认识的，有那份长久的情意在，你觉得会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