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的声音带着严厉。

    君怜对师尊向来顺从，此时虽然始终下不去手，但也终于心中醒悟。

    她能察觉到师尊的痛苦。

    死亡对师尊来说，不是结束，是解脱。

    君怜终于觉悟，作为一个徒弟，看着师尊这样痛苦挣扎却无能为力，懦弱地不愿意动手解脱师尊，也是她的自私啊！

    君怜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颤抖得越发厉害，却坚定地向前。

    刀尖刺破肌肤，鲜红的血液流出。

    君怜闭上眼，咬牙，心中一横，终于，匕首齐根没入。

    怀玉看着一向柔弱的徒弟小脸上的一抹决绝，心中欣慰。

    终于，徒弟过了心中那关。

    斩掉糜烂的过往，才能迎接新生！

    而心魔缠身的她，便是那拖着君怜下坠的深渊。

    身体渐渐变凉，她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怀玉赫然是选择将满身修为化作养分系数，渡给自己的徒弟。

    金丹的修为化作滔天巨浪，瞬间便冲入君怜纤弱的身形之中，去接放她体内的枷锁。

    这是她这个师尊，最后能做的事情。

    修为散尽，怀玉再支撑不住，跌倒下去。

    君怜泪眼朦胧，却飞快地接住了她。

    躺在徒弟的怀中，怀玉真人脸上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容，那样苍白。

    “君怜，对，对不起。”

    临别之际，怀玉真人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都想要赶走徒弟的缘由。

    她体内潜藏的第二人格，是她的心魔，也是她的黑暗面，那个自己一直嫉妒徒弟，想要将她炼化成为鼎炉。

    那不是她，也的确是她。

    怀玉真人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这股妒火，有朝一日会对徒弟下手，所以才一直驱赶她的离开。

    “师尊，你没有错，你对我很好很好，我从来没有怪你。”

    君怜哭喊出声。

    原来，师尊对自己的驱赶，都是为了自己，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她是个好师尊，宁愿做个恶人，也要保护自己。

    怀玉听在耳中，只觉得心中十分欣慰。

    她没有看错人。

    每每看着蠢笨的弱气包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即便自己那样对她，却依然对自己这个师尊不离不弃。

    她心中也有不忍，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一个贴心的小徒弟，她又怎么狠得下心抛弃？

    也担心，没有自己，她会不会被欺负得更惨？

    “你是个好徒弟，只是为师不是个好师尊。”

    怀玉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在加快，气息微微急促。

    道袍上，大片鲜红的血液弥漫开来，仿佛是地狱引路的曼珠沙华。

    君怜泪水已经将眼前彻底模糊，她想要看清师尊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用力地抱着师尊，握住师尊的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让她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不要感受到寒冷。

    即便泣不成声，她还是哽咽着开口。

    “师尊，你很好，是我不好。”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得师尊成为现在的模样。

    如果没有她，师尊就不会产生心魔；

    如果没有心魔，师尊还是那个怀玉真人，依旧修炼、安详度日。

    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被身死的境况？

    是她，亲自引发了师尊的心魔，也是她，亲手杀了师尊……

    无边的内疚将君怜深深埋藏。

    看着她自责的模样，怀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凉，冷到想要瑟瑟发抖。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

    终究是为师……有负所托，被所谓的天赋迷了双眼，这才让心魔有机会趁虚而入。

    什么天赋，什么躯壳，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但徒弟对自己的依恋，对自己的关心和感恩，才是真正应该珍惜的东西。

    怀玉真人目光转向一边，落在苏澈的身上。

    眼神中复杂的神色，让苏澈为之动容。

    他上前两步，在怀玉的另一边蹲下，握住了她伸向自己的手。

    怀玉气息微弱，已经出气多，入气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