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高处有大量的通风口，几个巨大的排气扇转不停，投下的扇片影子，摇摇晃晃。

    余进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块石头，彼时恰好影子从它上面飘过，余进的目光便定住了，随之驻足，等待着下一道扇片的影子再次浮过。

    很快影子又遮住那块石头，然后飘走，然后又来一片影子。

    光影交替中，余进已经挪动脚步，站在那块石头前面，垂眸看着价格标签，四百元整。

    岑云鹿也带着疑惑跟了过来，问道：“你觉得这块石头能开出好玉？”

    余进没有直接回答，招手将守着切割机的人唤过来，说道：“这块我要了，帮我开出来。”

    那人并不热情，过来后也看了看价格标签，回道：“这外边的都是现钱交易，要的话，先付钱，另外开石也是收费的。”

    有这态度其实正常，毕竟外头的都是便宜货，说是边角料也不为过，既没有高昂价格刺激人心，也很难有开出好东西的惊喜感，常年在此做着开石的工作，久而久之自然麻木。

    余进摸出手机，扫了贴在墙上的二维码，问道：“开石额外要给多少？”

    工作人员抱起石头掂量掂量，又目测打量了一下石头体积，回道：“这块的话，给三百吧。”

    余进当时冒出一脑袋黑人问号。

    原石才四百块钱，开一下的加工费都快赶上石头本身的价格了，这钱也忒好挣吧？

    对方看出他的疑虑，冷漠开口：“嫌贵也可以不开，自己拿回去慢慢凿，你别看我们就用切割机划几刀，吃的可是技术饭！”

    “行行行，开吧开吧！”

    余进转过去七百块钱，将支付成功的页面展示给对方过了过眼。

    他倒也不至于想不通，赌石本来就是耍钱的行当，几百块的开石费用，与原石价格相比九牛一毛，之所以让人觉得不值，到底还是这块石头太廉价。

    想到之后开出的玉的价值，多花的三百块钱也就不值一提了。

    工作人员抱着石头架上了切割机，扭头又说道：“我们开石的规矩，是按买家的要求来，看你是个外行，我就直接开了？”

    “别！”

    余进赶忙挥手，开玩笑，赌石的场子各有规矩，自己算个外行，但挑石选玉这方面，他要是自认外行，整个春阳市怕也没人敢称内行了。

    “按我说的来，先从这里切第一刀，切完之后上手工小锉，用擦的。”

    他来到切割机旁，拿起标记笔，在石头上仔细画出切割的开口线。

    约莫四十来岁的工作人员这才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道：“还懂擦，你小子别是跟我这儿半桶水不懂装懂吧？”

    余进淡然道：“懂不懂的，你开一刀不就晓得了么？”

    工作人员悠悠道：“难不成你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咱说好，这刀下去要是见绿，我听你的，慢慢用锉子给你擦。要是见不了绿，三百块钱的开石费而已，我可不陪你做梦，对半劈了得了！”

    赌石沾个赌字儿，归根结底跟打牌摇骰子没什么两样。赌石场里最常见的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赌徒，急眼了非觉得自己选着块宝贝，明明不见绿还赖着开石师傅用锉子慢慢擦，嚷嚷怕伤着整玉。

    这位开石师傅的年龄来算，职业生涯里应当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懒得为三百块的开石费跟人墨迹，直接将丑话说在前头。

    余进则比他还不耐烦，手指着切割机：“开开开，我赶时间去里面，碰巧看见这么块好东西，你怕我麻烦，我也怕你麻烦！”

    开石师傅见状，嘟囔道：“开就开！我还真就不信了，你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成？”

    机器通电，锯片旋转的呼啸音在空旷的棚子内回荡起来。

    随着水流降温润滑，锋利的锯齿轻轻松松割破石皮，向内深入，沿着那条记号笔的线，横贯对穿，将石头一段的凸起整片剥落。

    锯片抬起，水流停止，露出被切割的内瓤儿，带着湿漉漉的水渍，显示出通透一片水润下的碧色。

    “咦？”

    开石师傅脑袋一昂，麻木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岑云鹿的小表情也有些精彩，望着身边的小男人，兴致盎然又有点惊奇。

    余进刚要张口问，这能不能慢慢的擦，未出声，只见开石师傅左手一抬：“别说了，天天守着这堆废石料，终于让老子蹲着一次，特么来大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