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氛围，其实一向是急躁的。

    街上来来往往的民众，一个个都低着头、抿着嘴，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赶一般，走路的速度堪比小跑。

    钢铁化作的城市，忙于生计的人群，这些景象让李兴文倍感熟悉。

    比起那些超凡事物，这些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更具有真实感，或者说生活感。

    在一年前，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而这一年里，他忙于修行和教学，竟是对社会运转的状态感到了些许陌生。

    超凡、人间。

    不知不觉间，自己真的成了不同秩序下的人了。

    李兴文独自一人走遍城镇的大街小巷，如同一个游客一般在这没有景点的城市里走走停停、四处欣赏。

    直白的说，他喜欢这样的世界。

    虽说喜欢是一种情绪，一种冲动，不应该细讲什么理由，但若是非要说一条的话，那或许是因为李兴文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吧。

    沥青浇筑的道路，人行道旁的绿化带，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一切都是文明与秩序的体现，是会让李兴文回想起家乡的景象。

    超凡世界也有超凡世界的秩序，只不过这种靠个体力量决定的秩序，远不如人间界的秩序来得亲切。

    上对下的压制近乎绝对，只要你够强，就不存在可以制裁你的力量。

    不止如此，世界与个体之间的界限都会变得模糊。

    在这种冰冷的世界里，可以说除了自己的力量之外没什么东西是真正可靠的。

    相比之下，人间界友好多了。

    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显得无比亲近而可爱。

    果然，李兴文还是喜爱这边的世界。

    也只有身处于这种社会之中，才能踏出这最后一步。

    ——心轮，开启。

    对个体的爱，对群体的爱，对世间事物的爱。

    前两者李兴文都感悟到了，唯有最后一个一直卡关。

    而今天，这一关也过了。

    心轮彻底开启的瞬间，李兴文感觉某种“边界”或者说“境界”变得通透了。

    微小的“声音”直接落入心湖，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直至“震耳欲聋”。

    “这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想再买一杯奶茶，但是小肚子上的赘肉……”

    “她一定会喜欢这个的吧，只要她喜欢，辛苦打工攒钱也值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千般万种的心绪，多姿多彩的感情，全都涌入李兴文的心湖。

    没等他理顺这一切，他的意识便高高升起，游离到身体之外，高居于天，俯瞰世界。

    这种感觉……很怪。

    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映照心湖，整个城镇几百万人的心灵尽在掌握。

    有某种意念在心湖上回荡。

    既然爱着这个世界，需要这个世界，那就该保护这个世界。

    趁现在，将一切都捧在手掌之上，永久封存，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这一刻即为永恒，爱也将是永恒。

    仁人爱物，周流不息。

    ——不该这么做。

    有何不该？

    无爱则欢，无欲则安。只要令此刻成为永恒，众生都将得到欢爱和安欲。

    这，是为普渡，正可谓是神的爱。

    ——爱与贪，同体异名。这种爱失控了。神的视点都不能无爱，仍然受到贪嗔痴的束缚，这我是没想到的。

    咔嚓。

    飘荡的感觉破碎，李兴文的意识回到体内。

    方才那一瞬的膨胀，如同幻梦一般。

    周围人潮往来，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就在身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说一，难怪心轮前面卡着一道幻海。

    过不了幻海的话，打开心轮之后可未必经得住这份神通的考验。若是放纵心爱，成为人类恶指日可待。

    更诡异的是，或许是因为李兴文学过一些佛法，这心轮幻境竟然还掏出来佛法与他理论。

    好一个普渡，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为了普渡众生，就令众生永远停在这一刻，这和为了救人而决定把人杀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兴文笑着摇了摇头。

    他向来无欲，过去是没条件，现在是习惯了。就连心轮幻境的诱惑都对他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