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会骨头的豪言壮语，目光从游行队伍上移，突然惊讶地发现，他们头顶上竟然横着一道细细的黑线。

    如果不是从上向下看，我还真注意不到城市上空有这样的东西。

    不止是游行队伍所在的位置。

    鸟瞰全城，四环以内的城市上空，到处都有这类的黑线，五环和六环的上空就没有。

    我极目望去，仔细分辨黑线的走向。

    这些杂七杂八的黑线分布与主干道大体一致，从贴近紫晶禁地的二环地带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止于四环。它们彼此勾连，就像一张巨大的不规则的蜘蛛网，每处黑线相交的节点都是一处高峻的塔楼。

    我警惕了。

    这东西，该不会跟某个蜘蛛信仰的神祇有关吧，抑或是影魔网？

    我问骨头：看到四环内那些空中的线了吗，那是什么？

    心情激荡之下变成灰巨人的骨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公主和面首卫队垂涎三尺，闻言翻眼快速扫了一下。

    “是‘空客’，”他继续看面首卫队说。

    什么是空客？

    骨头叹了口气，不情愿地收回了目光。“知道宝藏探索者的地铁吗？”

    当然知道。

    所谓地铁，就是地下铁轨车，岩石种族的发明。他们深入地底攫取矿藏，有时候隧道挖得太深，太远，导致货物和人员进出都变成了麻烦事。不知是岩石种族的哪位工匠大师就发明了地铁。在隧道里铺设铁轨，用轨道车运输工人和矿石。

    矮人和侏儒这两个岩石种族一直在争夺地铁的发明权。矮人认为发明地铁的荣耀归于宝藏探索者与盾矮人之神杜马松。侏儒则坚持说，矮人是在撒谎，发明地铁的是科拉德兰滑手，侏儒的采矿神，也是地底侏儒的守护神。

    “知道就好。”

    骨头伸手，向远处城区上空的黑线一比划。

    “那些都是几十根钢丝扭成的钢缆绳。作用跟铁轨差不多，挂车厢用的。车厢顶上有钩子，往钢缆绳上一挂。开动缆车，你不用迈腿，想去哪儿去哪儿。”

    “真是了不起啊，”半精灵睁大了眼睛问，“不过为什么叫空客？”

    “不叫空客叫啥？”

    “高铁啊，”半精灵说，“地下铁轨车叫地铁，高空钢缆车当然应该叫高铁啦。”

    骨头翻了个白眼。“别傻了。这玩意儿只能运人，不能运货，所以才叫空客。”

    我默默地听着，有种预感：如果人类巫师也在这里，他一定会爱死这两个名字。

    骨头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李德炉城市面积极大，大到需要城市公共交通工具来运转。偏偏这座城市坐落在紫晶矿脉形成的天然穹窿之中，城市的地基有许多细密的裂隙，不够稳固修不了地铁。所以灰矮人的能工巧匠们把脑筋动到了空中，凭借李德炉的碗状地形，构建了复杂的空客缆车交通网络。

    骨头的注意力暂时从公主和面首卫队身上移开了。

    他俯视着美丽的四环，感慨说：“朕的冒险家祖先在日记中说过，李德炉是一座超大城市，跟一个王国差不多大，是靠两只脚走不完的城。在这儿，没啥比空客缆车更便利的了。坐上空客，你转眼之间就能抵达任意一个想去的地方……他管它叫‘空客之城’。”

    骨头充满自豪感地啧啧称赞：“朕的这座城市，市建搞得不赖。”

    半精灵嗤笑：“说的好像这些缆车是你建造的一样。”

    “不是我建造的，但是我的了，”骨头骄傲地说，“就凭你们地表人，建造得了这样伟大工程的城市吗？还有章鱼头，以你们夺心魔的能力，能行吗？”

    当然能，但是我们用不着，我们灵吸怪会飞。

    于是我向他保证说：陛下，我们灵吸怪绝不会尝试这类庞大工程，毕竟这是灰矮人的智慧结晶。

    这答案令骨头大为满意。

    我无视对我无声冷笑的宠臣月夜，继续观察这庞大而又复杂的空客缆车网络。

    无数条细密的黑线静谧地高悬在李德炉的头顶。从四环城区的外沿，直抵二环地区的中心地带。

    我微微眯起银眼睛。

    所以只要搭乘空客缆车，就可以畅通无阻直抵二环中心，距离内环不到四百英尺。而李德炉内环，就是正如心脏一般有节律地散发蓝紫色荧光的禁地，弑神者的囚笼。

    就在此时，骨头说了一句什么。

    您说什么？

    骨头说：“朕说，你想好了吗？不能伤害到公主他们，却又能顺利成为李德王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