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站住了，仰起脸，仔细注视身旁高踞马背上的武士。“你确定吗？”

    骑马武士莫名其妙：“什么确定？”

    “你确定，要染指陛下想得到的贴身女奴？”

    卢修斯认真地问，“陛下还没得到的女奴，你，陛下的扈从，却试图占有……你是想用这个，向我们或者说向陛下，证明什么吗？”

    骑马武士的脸色变了。

    他咬牙切齿：“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呢，你不也占有了那冰海白奴？”

    “我本来就是她的主人，名正言顺，有财产文书的。而且实话实说，经过这档子事儿，我现在看见她都不敢硬了，”卢修斯一脸颇为后怕的表情，“毕竟那可是赫梯至尊，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所以话说回来，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向我打听睡她一晚多少钱吗？”

    骑马武士愤怒地哼了一声，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跟这家伙多说。

    他拨转马头，掉头而去。

    他看不到的是，留在原地的卢修斯，目光冰冷地对他的背影呲了呲牙，模仿着护食的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威慑低吼。

    卢修斯回到四轮大车，爬上车子，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阿娜达和伊列拉提，然后在众多杂货之间裹起熊皮倒头就睡。

    两个女孩默默地听完，也没多问。

    卢修斯一直琢磨不透阿娜达。

    银白色的母狮子有时候看上去心大又单纯，就是个整天吃饱睡足万事足的冰海傻妞。可能她觉得，所有能用肌肉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至于想不通的事想了也是白想。

    但是每当卢修斯与她那双黄玉似的狮眸对视，总觉得一阵心慌。似乎自己的一切谋算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底。但是她不说，也不问。

    卢修斯认为，伊列拉提才是最容易看穿的。

    尽管经历了可怕的磨难，小野马本质上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

    自从他们远离了充满仇恨与悲伤的尼尼微，还有那阴森诡异的废弃神庙，她又和心爱之人缔结了恩齐都血契，活力与笑容渐渐回到了少女的脸上。她逐渐显露出天真烂漫一面，原先刚被追杀时显现出的机敏警觉降低了很多。

    临睡前卢修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傻子能传染”吧。

    这一次他舒舒服服睡到了下午。直到伊列拉提扇着耳光把他叫醒，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队停了。

    三个人留下伊列拉提看管大车，卢修斯带着阿娜达步行走向车队前面去看个究竟。

    脚下的这条路是河谷形成的，路的左边是河，右边是山。地势不算险峻，但是仍然让卢修斯感觉心惊胆战。

    身旁的母狮子说：“如果有劫匪从山上冲下来，咱们可不大妙。”

    卢修斯无比赞同。

    他刚刚从数十辆大车组成的漫长队伍旁边经过，感觉整个车队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

    两个人走到车队的最前方，发现这里站着很多伸长脖子张望的人。

    卢修斯努力踮起脚尖，仍然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

    他沉默地拍了拍阿娜达的手臂，意思是希望她给予他一点助力，譬如排开人墙方便两个人走过去什么的。

    然而下一秒钟，卢修斯的脸绿了。

    阿娜达像抱小孩一样，一只手抄起卢修斯两条腿，把她高高举过胸口。

    卢修斯尽量无视众多诧异的目光，视线越过人墙，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的河谷里横七竖八躺满了赤条条的死人，几乎填塞了道路。使车队无法前行。这些人死了大概有两三天，衣服都被剥光了。在烈日下，就像一大堆挂在烤架上的烤肉。不少开始膨胀和腐烂了。因为车队身处上风位置，所以恶臭才没向这边飘过来。空中还飞舞着无数苍蝇。卢修斯想不出，这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岭里，这么多苍蝇都是从哪里飞来的。

    十多条身躯庞大的硕鬣狗在死者当中挑肥拣瘦，大快朵颐。这些养成食人习性的畜生根本就不怕人。

    卢修斯赶紧要求阿娜达把自己放下地，再晚一会儿他怕自己吐出来。

    这时候，车队雇佣的保镖们集结了，准备上前驱赶硕鬣狗。

    阿娜达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卢修斯拦住了，“不要去抢别人的工作，他们可是领了钱的。”

    ——你走开了，万一山坡上有匪徒冲下来，我怎么办？

    于是两个人找到路边一块大岩石坐下，津津有味地看车队保镖们做事。

    这些保镖总共四十多人，都是在高原各个聚居点之间流动的雇佣兵，专门干这个的，都很有经验。他们隔着大老远一阵投矛齐射，就撂倒了两只硕鬣狗。其他硕鬣狗一边发出“嘤嘤”的呜咽，一边夹着尾巴逃窜了。

    驱走了硕鬣狗还不算完，人们一直忙到傍晚，总算将道路清理干净。粗略计算，这里至少有四百多具尸骸。

    死者都是体魄强健的青壮年。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利器造成的。从伤口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