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不作声，宫敏捂上嘴，默默地盯着脚下，我俯身下去，六爷的嘴巴一张一合：“封子，虎符……虎符好好保管。”

    我的手微抖，六爷被祖三年发现送来医院，这绝不是巧合！

    “六爷，那东西我存起来了，您放心。”我小声说道：“这是爷爷的遗物，我不会丢的。”

    “那就好，那就好。”六爷拍着我的手背，一如小时候，只是那时他可以长身而立，抚着胡子拍着我的头顶，我的眼泪不知不觉中就涌进来，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看着我，眼泪溢出：“我的命原本早就没了，是你爷爷救了我，让我苟活了这么多年。”

    “六爷……”我已是泣不成声：“六爷，您到底……”

    “晚期，肺癌，没得救了。”六爷的眼睛一睁一闭，看着一边的宫敏：“可惜，六爷没福气看着你娶妻生子，封子，那些人是冲着虎符来的，你要好好活着，那东西，不是福，是祸！”#_#77713470

    六爷一边说着，一边扯着我的领子，整个上半身都抬起来：“那东西不属于封家，封子，你要好好处理它，否则，会招来大祸，封家，封家不能没后……不能……”

    他越说越激动，眼皮猛地往上翻，我一把抱住他，哀求道：“我都听您的，都听您的！”

    门轰地推开了，龙安闯进来，“六叔！”他一声大吼，六爷的头缓缓往下滑，龙安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六叔，六叔，您等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六爷的头沿着我的胸膛慢慢往下滑，我的心凉透了，他的手缓缓松开，头往后仰，眼睛里面仍有泪花，他看到了龙安，嘴角微微一笑，想要抬手，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龙安见势连忙握住六爷的手，他跑得急，仍在气喘吁吁：“六叔，我来了。”

    六爷的眼珠子已然不能转动，嘴角的笑容凝住，呼，我清晰地听到最后一声叹息，亲眼见着他的喉咙滚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7.7713470

    “不要……”我猛然抱住六爷，如亲人一般的六爷，泪水模糊了视线，龙安大吼一声：“啊！！！”

    六爷的身体仍是热的，这温度令人不敢相信他已走远，我曾经揪过他的胡子，他拍过我的头，生气的时候也曾经扒下我的裤子打得我眼泪汪汪，他和我的亲爷爷没有两样，我喜欢看他和爷爷在一起下棋喝茶的样子，更喜欢他拿我当孙子一样疼爱的日子。

    “六爷，六爷……”我喃喃念着，就在他耳边，多希望他可以像从前那般应我一声，一如平常，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封平，节哀顺便。”

    是祖三年，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宫敏站在对面，她凝视着我的脸，曾几何时，她曾经告诉过我，要冷静，随时随地都要防止内心的真实想法流于表面，我小心翼翼地将六爷的身子放正，将被子拉到脖子下方，收起他的双手。

    龙安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又将悲伤勾起来，红着眼转身，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不停地擦拭，“师父，多谢您送六爷到医院来。”我叹息道。

    “他正好在我前面倒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到了医院才知道是和你家是熟识。”祖三年倒是面不改色，这也是当然，他所说的全是实情，“生老病死，纯属平常，封平，好好料理老人家的后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点点头，龙安说道：“这位就是祖先生吧，今天多谢您，时间不早，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帮忙，封子不会有事的。”

    “也好，我先走一步。”祖三年拍拍我的背，点头离开。

    我扑通跪在床边，头深深地埋下去，这是六爷替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引出祖三年，让假虎符暴露在祖三年面前，临死前的最后一件事情，依然是为了我！我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六爷身体的温度慢慢褪去，越来越冰凉，宫敏走过来，轻轻咬着唇：“封子。”

    她看着我，突然伸手抚着我的头，叹息道：“六爷已经走了，六爷的身后事只能由你来操办，振作，做该做的事，应该做的事，起来吧。”

    我扶着床站起来，宫敏看着我，突然掐着我的鼻子，我一时吐不过气来，但这么一逼，一口气猛地提上来，大脑反而清晰了，在我吐出那口长气后，宫敏松开手：“好些了吗？”

    我默默地点头，关键时刻，宫敏挑起了大梁，领六爷的遗体返家，临进家门前，我让宫敏帮忙买来一把伞，打开伞，民间习俗，在医院去世的老人进家门前，不能见阳光，否则会惊扰亡魂不安灵，因此，在下了车后，必须用遮阳伞挡住阳光。

    将六爷的尸体安放在厅堂后，龙安迅速燃香，叩了个响头：“六叔，回家了。”

    在六爷的房间里，我找到了一幅完整的寿衣，是一个长形的黑色盒子，打开，里头的寿衣我十分熟悉，与我爷爷的寿服居然一模一样，从寿帽到寿鞋，细节均是一致。

    “师父做了两套寿服，一套给自己，一套给六叔。”龙安抚着盒子，叹道：“生死兄弟，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也足够了。”